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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几天之后，第一次睁开他的眼睛。

他的双眸像两颗紫水晶，清亮透明，正窥探着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平整，是一面素净洁白的天花板。

少年正躺在绮罗生此前修养的屋子里，松软的大床支撑着他，软绸子睡衣已好好地套在他的身上。他的脑子转了转，里面大略有些知识，但充满了懵懂和疑惑。他慢慢地坐起身子，巡视了他的房间，又四处翻了翻，总觉得有些无趣。

最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向衣柜，抹开半扇胡桃色的柜门，在其中挑挑拣拣。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那件被放在角落的衣服上。

衣上柔软的白裘看起来非常舒服，但摆放的位置有些耐人寻味，似乎刻意地放到了边角，希望被人遗忘。

少年穿好选中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把发梢也捋了捋，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

这套衣服实在很合身。

而后，他推开了门，想去看更多的东西。

门的外边，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人。

他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地转过身来，脸上浮出些欣喜的颜色。

绮罗生。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但笑容随着尾音被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皱起的眉头，在他那严肃的表情里甚至还有一丝愠怒。

而更远些的地方，又缓缓走来了另外一个人。

少年想，那个人几乎与方才镜中映照的自己一样，只有衣着不甚相同。

他看起来非常从容，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平缓，他朝着少年望过来，稍稍点了点头，搂着那个神色不满的人离开了。

少年后来才知道，这正是他的两位父亲。

谁都没有给他一个名字。

绮罗生偶尔会给他一些教育，但他显得有些忙碌，忙于饭后的闲谈与各种无聊的活动。最光阴看着他的表情则很复杂，涌动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后压在一起，剩下的只有静默。

少年在时间城里没有得到多少宠爱和关怀，他长得和绮罗生实在太过相似，相似得让所有人都觉得索然无味。而他对这个狭窄的幻境也多有不满。他总想去看看更多的东西。但是这里可看的东西实在不太多，还有不少地方并不对他开放。

他开始想到父亲口中那个时间城外的世界，他对那片广袤的土地充满了好奇。即使他的父亲说，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走的太远。

今天，少年站在时间树下，扑腾着那些抓不住的叶片，微微喘着气。

他实在有些无法忍耐了。

于是他偏着头，仰着潮红的脸问绮罗生。

我可以离开这里吗？我想去四处走走，去看看外面的样子。

绮罗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把他垂落的乱发别到耳后，希望他的呼吸能变得平稳一些。

最光阴在离这处半远不远的地方倚靠着时间树粗壮的树干，他很安静地看着他们。

少年脸上的红色变得很淡了，胸口也不再过分起伏。

绮罗生思索了一会，朝着最光阴走了几步，他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怎么想？

最光阴的眉目掩在树影下，并不那么清晰，明明灭灭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让他去流浪吧，绮罗生。

跟着最光阴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他的回答意兴阑珊，他希望绮罗生下一个孩子能比这个好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只要再努力一点，慢慢取得进步，最终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的。

你说的对，少年总该是要出去闯闯。

绮罗生却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高兴地附和着。

没有人打算阻拦少年，甚至所有人都希望他走的更远一些。

绮罗生搂住少年的肩，在他耳边细碎地叮嘱着，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说。

最光阴则为他打开了道路，时间树中的关窍极其奥秘，少年完全不得要领，还需要这位沉默的父亲为他指明方向。

少年离开了时间城。

他的身影缓慢地消失在时间树叶旋绕的斑斓光辉里。

最光阴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忐忑地朝四周看了看，绮罗生还在那里，就站在他的边上，正要同他说话。

最光阴，你太严苛了。他也很像你，要去寻找他的故事。只是我希望他不会有任何劫难。

劫难？

最光阴望着时间树，低声说着，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他想他该回去休息一会儿。

绮罗生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离开的地方。

最光阴已打算回去躺着，于是从他身边走过去。

下一个，我不要这样的。

好的，最光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