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意中心][架空抹布]大帝国3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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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离开的路途像一个迷离的幻境,少年的每一步都踏过时间。
城堡还是安然地屹立在帝国那条护城河的后面。
而草原已经历了无数轮翠绿和枯黄,死亡与重生。
春的气息依旧吹着花的芬芳,只有脆弱的人慢慢走向衰亡。
意琦行已经有些老了,缓慢的蚕食他的是时间还有阴谋。他有些难以置信,那些陈旧的怨恨竟连同王位一起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现在看起来已非常体面自信的大主教,突然生出一丝温柔。
意琦行把他喊了过来,拍了拍自己的王座。
孔雀,如果你要亲自坐在这里,记得换个新的,如果是其他人来坐,就随你的心意吧。
说完这句话,意琦行仿佛已没有更多的力气了,他合上眼,心想最好能睡上一会。
意琦行甚至想,如果他现在就堕入睡眠,或许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他长白的头发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润泽,是垂死委顿的白,梳理的精致高耸却摇摇欲坠。他斜斜地倚靠在王座上,已懒得坐直身体。
意琦行今天穿着他的一条旧裙子,看起来有些黯淡。他想,在那么久的之前,他穿着这条裙子遇见了一个人,于是脱掉它的时候真切地以为自己永远是一个剑客了,可是他现在还穿着它。意琦行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帝国远郊的草野和微风,他喜欢那个人展颜微笑时的味道,甜美的香气像来自一朵大而艳丽的花。想得到那抹甜香里的笑容只需一枚金币就足够了。意琦行在脑海里勾勒那朵鲜艳香甜的花,他看见它的花瓣在轻柔的风里颤动,又在日光里缓缓融成一抹雪一样的白,最后立成了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意琦行忽然睁开了眼睛。
所以他看见那个天真好奇的少年踏进他的宫殿,朝他走来。
这个单纯的少年向愿意理会他的所有人打听关于这个帝国的风土趣闻美景美食,他偶然听说女王是整个帝国最美的风景,他决定去见一见。他在这些短暂的日子里没学会太多的东西,但他很讨人喜欢,所以一路顺遂,甚至说服了皇宫外的老士兵为他引路。
少年正一步一步地走向王座,全然不知自己的僭越。
意琦行觉得自己应是开始做梦了,他以为自己睁开了眼,兴许只是一种错觉。但他的大主教正站在一边,看起来有些愤怒,他的梦里不应该还有这种多余的东西。哪怕有,也不该让他破坏梦的甜美。于是意琦行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示意左右不要阻拦。
不守规矩的少年十分认真地走着每一步,一直走到王座前的最后一个台阶上才停下脚步,他挺直身体站在女王的面前,这样的他甚至比坐在威严王座上的女王高了小半个头。他们离得如此的近,少年能够毫无顾忌地观看这传说中的美景。
少年有些失望。
女王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一张脸白而俊朗,作为一个女人甚至缺少了温柔娇媚,并且已经松垮。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那双蓝得纯粹的眼睛。
现在,那双蓝眼睛正注视着他。
他们四目相接,少年甚至被看得有些羞怯,微微垂下脑袋,但很快又重新迎上了女王的目光。那确实是一双令人着迷的眼眸,一道难以形容的景色。
意琦行也看得很清楚,他不会忘记这张脸。
只是少年看起来这样年轻柔嫩,衣服也很新,似乎是从连他也不曾见过的遥远过往中走来的。
意琦行认为自己不应对着眼前人倾述衷情。他的眼皮沉重、头脑困顿、四肢虚乏,如果紧紧闭上嘴,也许能让燃到底的灯芯再多烧上一会。可他确实想与绮罗生再上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对着一个恍惚的倒影说,哪怕只是在梦中说。
意琦行的声音微弱,依然高傲而凛冽,却只在温柔地叙述。
你上次给我的礼物,已不成样子了,但我没有扔掉它。我一直很喜欢它,无论是它在你身上的时候,还是现在在我身边的样子。
而后,少年看着那两颗浑圆的蓝色被盖上苍白的幕布,慢慢地扁下去,直至窄成了一条细缝……意琦行的身体也跟着颓然倾倒。
少年有些焦急地上前一步,希望自己能够扶他一把。
意琦行终于真正地沉湎于他的睡梦了,一场不会被打搅的梦。
最后的意识里,那个白的身影急切地向他而来,甚至有些慌张。他想,绮罗生的脚步应该放得更轻缓一些,这样他走来时落在自己唇角的吻才会更柔软,他有很多的金币,不知道能否让这个吻变得香甜一些……
宫殿顷刻间变得静默。
一个生命终止了,却似叩着悠悠余响。
少年扶着已经死去的躯体,感到彷徨无措。
黑罪孔雀在意琦行挥了手之后就一直安静地立在一边,看着他与少年短暂的交流,看着他慢慢地死去。他甚至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他想,从来没有什么美梦,他稀里糊涂甚至是被威逼利诱而接受了一桩肮脏的交易,他的利润实在微薄得可怜,好在他没有亏本。
可是他毕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作为感谢,还有那个贴心的提醒——黑罪孔雀看了看那个奢华到无人能够拒绝的王座,想着自己多做些什么也无妨。
他走上前去,从少年手里接过女王,将尸体摆得端正一些。
然后转头对少年说。
你,跟我来。
大主教带着少年走过精致曲折的庭院,去到女王的寝殿。
他伸手指了指窗台上一片被精致盒子压着的薄羊皮。
那是女王的遗书,我想它是属于你的。
少年的目光循着大主教指引的方向望去,却被遗书上面的东西吸引了,疑惑地观察着它。
一个华丽的盒子,装着一团发暗的肉,那块肉没有腐烂只是有些变了形状,勉强能看出心脏的样子,正在混沌不明的药液里浮浮沉沉。
过了好一会儿,沉湎其中的少年才想起来属于自己的是什么,伸手去取那卷羊皮。出乎意料的,他一直稳定的手在移开盒子的时候无法克制地颤抖了,甚至被沾染了一缕哀思。
羊皮上只写了几行字。
我反复咏唱你写下的诗句
我将它刻在我的灵魂与血肉之中
那是真挚永恒的誓言是粗鄙拙劣的哄骗
它要伴我直至永眠
少年认得每一个字,却不能理解这不知所谓的子句,他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有些厉害,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求知欲。
少年把羊皮仔细收好,礼貌地询问大主教这个帝国是否有学识渊博的学者,他很想去问问这份遗书该如何解读。
黑罪孔雀思考了很久,给他推荐了一位隐居写书的男人。
我想他不是什么学者,却最能为你解惑。现在就带上这卷遗书离开吧。
少年想了想,点点头就要走。
黑罪孔雀突然想起了什么,示意他等一等,自己在女王的柜子里翻找着,最后给少年递了一柄看上去格外陈旧的白扇。
少年打开扇子,轻轻摇了几下,竟然格外趁手,仿佛本就是他的东西。
我差点忘记了,这个也是你的。好了,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与你有关了。你走吧。
黑罪孔雀没有再回答少年的任何问题,给了他一块地图,冷着脸让士兵把他送出皇宫,要他永远不再来。
少年离开了皇宫,顺着地图的指引走到了那个花朵繁盛的花园。
花园里百十种花繁盛地开,香气袅绕缠绵,那位隐居的作家就生活在这里。
听说是个风姿俊秀的男人。
可闯入其中的少年看到的是一个恨不得把大半个胸脯都露出来的妖艳妇人,虽然看不出年纪,也没有太多皱纹,但总带着一股成熟到快要腐烂的馥郁。
打扰夫人了,我正在寻找一位写书的先生。
那位先生已经没有了,如今只有我这个写书的女人。你,令我想起一位故人。
或许您认识我的父亲,我与他十分相像。他曾说我是支大菇子身旁拔出的小菇。
是么?
那妇人往前一步,羽扇撩起少年的一缕发丝,放到面前闻了闻。
我认同他的看法,你比你的父亲还要让人喜爱。鲜嫩的新芽总是比又老又韧的主干来的可口。只可惜多带了些泥泞里的土气,倒不似他那样令人发狂。
如果夫人有什么话需要我向父亲转达,尽可以同我说。
不必了。我与他说过许多话,或许说完了,甚至说得太过多了。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讨教那位写书的先生。若是他不在了,可有些为难。
但凡他能解答的问题,我也可以。
妇人轻声一笑,甜得像一块糖化进了风里。
少年十分欣喜,他满怀着期待掏出了女王的遗书,双手递给了妇人,十分诚恳地询问其中的意义。
妇人把那卷羊皮抖开来看了一会,脸上浮起暧昧的笑意,还夹杂了一丁点儿轻蔑。
这个问题很容易,这卷破纸上写的不过是一些儿情爱之类无足轻重的小事。
情爱?我偶有听说过,却不懂得。
少年摇着头,似有些苦恼。
妇人因而用羽扇掩住嘴,却不去遮自己音调浪荡的笑声。
我可以教你懂。
少年很郑重的行了礼。
那么,就请夫人为我解惑了。
当然,你就留在这里,我慢慢地教你。
妇人伸出了手,她的手指指着少年的心脏处,慢悠悠地说话,轻轻地转动指尖。
希望你不要后悔,求知的代价,也许远比你所想的高昂。而我将会不予余力的告诉你,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少年的胸口教妇人的手抠得有些发烫,脸颊也莫名地泛起了红。
妇人于是笑的更加开心了,仿佛她索要的代价,已经放在他的面前,只等她去取。
死亡从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改朝换代也同样。只要不流太多的血,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乎。
黑罪孔雀按照意琦行所说的那样丢掉了王座。他造了个新的,尽管用了很多钱花了很长时间,却不如原来那个奢美。皇宫也重新修缮了一次,风格与从前不同。他的大教堂已经建好了,之后又开始建另一座。
黑罪孔雀掌控了整个帝国,并且如他所言倾覆了一个王朝。
人们口耳相传里美丽睿智的女王徒然一变,成了一个荒淫浪荡的女人,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传说。
但意琦行显然没有后悔。他变成了一座坟。
黑罪孔雀偶尔会回忆女王下葬的前一天。
那天的午后,黑罪孔雀皱着眉头站在寝宫的窗台前思索了很久。
他第一次站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他本想把窗台上那个东西交给少年,但是他当时生出了其他的想法,现在则已经后悔。
不过,黑罪孔雀总希望自己能把计划中的事情做完,所以最终他还是拿下了那个盒子。他套上好几层手套,从药液里把那颗基本保持着形态却很委顿的心脏拿出来,塞进意琦行冰冷僵硬的手里,替他握好,在第二天一同埋了。
黑罪孔雀留下了那个空荡荡的盒子,依旧放在那个窗台上。他认为这是一种警示,能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太过放纵。
他的家眷也理所当然地住进他的皇宫,甚至还诱来了不速之客。
暴雨心奴说他愿意成为自己的助力。
他思索良久答应了这个不请自来的疯子。所以在他忙于各种事务的时候,常常见到那个疯子在皇宫的庭院里同祸心病印玩着跳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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